骆次

[Rusty Lake]一生的故事

.私设如山

.避雷预警

.有Frank×Rose


1. Ida

Rose第一次见到鬼魂是在出生后的第七个月。当时她方从婴儿漫长的午睡中醒来,夏季迟暮的黄昏正在窗外熊熊燃烧,火红的金光穿过昏沉黯淡的房间,一路爬上摇篮里的被角。尽管阳光只是小小地烫了她一下,Rose仍然哭闹起来。偌大的二楼主卧里回荡着稚嫩的哭声,直到一缕红发垂落在婴儿泪痕斑斑的脸上。

女人从房间角落的阴影中现身,在摇篮边坐下,俯身轻抚着婴儿的脸颊。她的手指并没有温暖的触感,却让Rose觉得很安心。于是她停止了哭泣,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瘦削却柔和的面庞,盯着那比日落更热烈的卷曲红发,咯咯地笑了。

女人一直陪着她,唱起许多古老的歌谣。直到暮色的潮水上涨漫过了房间,她也随之消融在晚风中。


2. William

这座宅子里有的是鬼魂,William是第一个定居者。与其他不得不接受死后命运的鬼魂不同,他仍然有所等待。Vanderboom家的谋杀、谎言与心碎,于他而言只是半个世纪的等待中的一场幕间演出。

Rose不是宅子里的第一个通灵者,却是最后一个。鬼魂们清楚她的出身,没有人愿意主动和她交谈。Albert总是待在地下室,Leonard上了战场,于是大部分的时间里,她总是自己坐在二楼的房间里用纸牌占卜,从明天的天气到报纸上的战争。身边偶尔经过不小心的鬼魂,以及William。

他会坐在一旁读她用过的报纸。Rose的长相并不讨喜,颧骨高高凸起,苍白的皮肤上撒有雀斑,眼白处泛着虚弱的青色,常年穿着父亲随手买来的寒碜的黑裙子,甚至一头红发也显得黯淡无光。很明显,她并没有像父亲所期望的那样继承母亲的美貌,反而复制了父亲的阴郁、丑陋,把他极力从自己身上抹去的东西再放大了一百倍。Albert又一次毁了那个女人,通过制造出Rose这种方式,William想。

深秋的雪夜,他毫无征兆地在Rose摆着通灵板的小桌前坐下。Rose微微张开了紧闭的嘴巴,询问他的名字。

他是她的叔曾祖父,死于炼金术的炼金术士。她是庞大因果中遵循命运的果实,诞生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愿望。他和Aldous毕生追求的一切,其实现的可能以她为未来。William不期待这个阴沉的小女孩会马上接受Vanderboom家的必将被献祭的事实,但Rose却出乎他意料地说道:“你终于肯开口了。”

占卜者早就看见了自己的宿命,也毫无意愿反抗先祖的野心。她默默地替他打开箱子,听着早已在泥土里腐烂的曾祖父彻夜讲述家族的历史和计划。命运的继承人顺从得超乎想象。

临走时,William忍不住回头:“你和你母亲不像。”

而Rose只是吹灭了油灯。


3. Leonard

手榴弹引爆时,他恰好在想小时候父母为他举办的家庭音乐会,没有躲避。最后模糊的意识中,只有硝烟挥之不去的天空和一只凄惶的乌鸦。

十二岁生日过后不久,奶奶和父母相继意外去世,舅舅把他送进了市里的一所寄宿学校。Leonard记得,那天Albert在门口客气而冷淡地同教师寒暄了一番,便带上帽子离开了。他虽然不喜欢这个舅舅,但却一直不舍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,直到马车远去,连飘扬的尘土也落了地。

他很少回家。Vanderboom家昔日热闹非凡的宅子里如今只剩Albert,他不知道该怎样和那个人待在一起。

十七岁时回家,Albert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婴儿。只消一眼,Leonard就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世,甚至不愿意再过多追问。至少在失去几乎所有亲人后,他有了一个小妹妹。

Albert不会带孩子。在他整天闭门研究炼金术的时候,Leonard给Rose做饭洗衣,擦拭完婴儿的身体后给她裹上温暖的毛巾。Rose第一次学会走路时,他特意敲开地下室的门,把她抱给Albert看,尽管后者的反应并不明显。十八岁时他选择了留在湖边打理庄园,有时去父亲遗留的作坊给Rose做一匹小木马,或者带着Rose去集市买新奇的小玩意儿。Rose并不是那种活泼的孩子,也不喜欢笑,Leonard却非常满足。他不再是那个受到爸妈和奶奶娇纵的小男孩,但他已经可以照顾Rose,他的小妹妹了。

Leonard揣着征兵布告离开锈湖的时候,Albert一言不发,Rose本试图阻止却没有开口。尽管要离开妹妹,他仍相信去往前线的意义是值得的,直到这天旋地转的一刹那。他倒在战壕里,血冷下去,世界暗下去。他还是想念父亲和母亲。

再次睁眼时,映入眼帘的是Rose。她长大了不少,神情仍然和小时候一样沉静,尽管手边堆满了被血染红的棉花和绷带。于是Leonard也感觉到了平静。他再一次回到了家中。他知道自己差点死掉。谢天谢地。

Rose担负起了照顾他的责任,就像他照顾小时候的Rose一样。她给他做饭洗衣,擦拭身体。Leonard能够拄拐行走时,为了避开愈发衰老的宅邸,她带着他在夜晚的湖边散步,呼吸清新的月光。

但她仍然是他的小妹妹,意外而唯一的血缘。他们坐在炉火边,Rose做手工活,Leonard读书,发呆,偶尔聊起家常的话题。战后的岁月里,Leonard习惯了深夜时独自睁着眼睛。每晚道别后,Rose端着烛台走上楼梯,他向后仰,陷进客厅的沙发椅,窗外的星星变得清晰柔和。


4. Frank

Frank很期待Albert看见他穿戴整齐地坐在晚餐桌边时的脸,但他失望了。餐厅里不戴面具的Albert再正常不过,仿佛所有的表情早就从瘦削的脸上被抽干净了。他拉过椅子面对Frank坐下,招呼Rose和Leonard准备来吃饭。

之后的六年间他们一直这样一起吃晚餐,好像Frank从未被囚禁在井下二十九年。Rose和Leonard教他识字读写,帮忙家务活。Vanderboom家的客厅里又多了一个人,甚至给人回光返照的错觉。

但Frank还是选择了杀掉Albert。Rose端着炖菜走进来时,看见Albert像个普通邋遢的老头子那样张着干瘪的嘴,靠在椅子上死了。她没有哭,甚至没有感到意外,只是把炖菜放到桌上,替他合上了眼睛。

他和Rose把尸体埋在Albert早就给自己立好的墓碑下。墓碑很精美,土堆却漫不经心。最后一铲土洒下时太阳落山,家族墓园里丛立的石碑在夜色中逐渐模糊。Frank看见,Rose总是缺乏血色的脸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格外鲜活。她的睫毛微微颤动,像金色的蝴蝶徘徊而不忍离去。

仇恨结束后的人生还很漫长。

复活先祖的计划并不影响Frank认为新生活正在开始。他常常去镇上奔走,想办法经营庄园开拓土地,甚至偶尔往家中带朋友。有一年他的生意赚了一笔不错的钱,于是买了一箱酒,打算和Rose和Leonard三人一起庆祝。Leonard找出尘封的唱片,Frank邀请Rose,他们在家族最后的乐声中笨拙地起舞,甚至连Rose也笑得格外开心。

他还给Rose买了一条裙子。粉绿又浅蓝的格子花纹,是春天的前兆。初夏的傍晚,他和Rose一起坐在James和Mary坐过的那条长凳上。锈湖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,他们可以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小庄园中看完余生所有的日落。

Frank想,他不介意有一个猪尾巴的孩子。


5. Laura

冰冷的潮水袭上后背,惊醒了她。Rose睁开黏满沙粒的眼睛,下意识地确认怀里的温度。皱成一团的裙子包裹着她的孩子,她在平稳地呼吸。

她爬起身,一艘小船正从雾气缭绕的湖心驶来。Aldous毫不避讳地顶着诡异的乌鸦头,因为他清楚Vanderboom庄园里已经没有别的活人。James亲手种下的树终于枯萎,半个世纪的计划盘算到了尽头。他前来迎接死而复生的William,以及这个故事里最忠诚的执行者。

“她叫Laura。”Rose警惕地说。

“很好的名字。”Aldous微笑着看向她,“准备好了吗?”“嗯。”“不用带别的东西了吗?”

“不用。”

Rose最后看了身后的房屋、树木与篱笆一眼,等待它们的是在时间洪流中腐朽荒芜的命运。Aldous遵守了他的承诺,她和她的女儿将永远离开锈湖。

在地下室的最后,她亲眼见证了Frank和Leonard被献祭。很久很久之前,她就替他们接受了宿命。她欺骗了他们,试图让Vanderboom家的末代度过平静的最后几年。只是当Rose最后一次经过奄奄一息的两人时,她不得不想起Albert。


6. Rose

剧院坐落在阿姆斯特丹的某个角落,门前贴满了粗劣的海报和广告。每晚,售票处脏兮兮的玻璃背后会坐着一个黑衣红发的女人。年复一年,她在交接钞票的动作和旋转的霓虹灯光中慢慢老去。

52岁时,她在一个春天的夜晚病逝。年轻的女儿按照遗愿,将她安葬于市郊的公墓中。在那里,只有晚风经过简朴的墓碑与沉默的树林。


7. Albert

Albert已经进行到了实验的最后一步,但他犹豫了一会。即使一切不过是无可挣脱的命运,他注定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帐篷中的吉普赛女人,而她必然会嫁给那个在作坊里辛勤工作的木匠,但是,他也许仍然能够决定女儿的出生。该死的乌鸦不能耐他如何,他本应亲手斩断这个卑鄙的计划。

最后,他还是抱起了容器中成形的婴儿。他用陈旧的新娘头纱包裹她,缓缓步上楼梯。细碎的绣花拖了一地,拖着尘土走向已知的明天。

他自私地祈祷,祈祷这个孩子会替他留住无法挽留的Ida,能够教会他去完成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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